未来:内卷化和老龄化以及现代人的精神意义危机

最近挺忧虑的。但忧虑又跟焦虑不同,焦虑是对亲人或自己生命安全、前途命运等的过度担心而产生的一种烦躁情绪。


而忧虑呢?仅仅是对当下发生的一些事情,你尽管很关心,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见着高楼起,又眼见高楼塌的那种无力感。


记得是去年的时候吧,和朋友在一家live show里喝酒的时候,朋友那段时间还很焦虑,担心自己的收入不够高,难以支付起所在城市的首付。


我安慰朋友,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最多再过十年,月入上万那就是很普遍的现象啊,随着全球化的崛起,我们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


彼时,疫情带来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全球化的浪潮依然势不可挡,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着乐观。但现在,我想我要打一个问号,一个大大的问号。

新冠疫情不是主要原因,它仅仅只是导火索罢了。但在某种程度上,疫情这条导火索,加速了未来的不确定性。


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想要阐述未来的趋势在哪里,而是想要阐述,未来的挑战在哪里。


我们的未来,将有三大挑战。


01

内卷化


根据国家统计局网站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人均收入为7400美元,已经符合联合国定义的中等收入偏上国家。


按照这个增长趋势来看,如果我们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话,我们将在2025年,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从而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完成从低收入国家到高收入国家的历史性跨越。


但眼下,对于已经身在2021年的我们来说,根据联合国对高收入国家的最低门槛要求来看(人均收入高于12055美元为高收入国家),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在这段距离中间,我们隔着中等收入陷阱。但现在我们掉进中等收入陷阱了吗?我不知道,也无法给出专业的回答。


但可以确定的是,内卷化的确到来了。

内卷化一词,最早出自1963年人类学家格尔茨出版的《农业的内卷化》一书。百科对该词条的解释是: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现象。


由此可见,内卷化,某种程度上是和中等收入陷阱相关联的,至少是相关联的。


内卷化作为社会学名词,与内耗同为近义词;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极其不好的词汇。但就我所观察到的现象来看,周围人要么是对内卷化不了解,要么是对内卷化的到来抱着一种戏谑的态度。


当然,有可能他们跟我一样是忧虑的,但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只好抱着戏谑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内卷化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


202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希勒出版了一本书,这本书叫做《叙事经济学》。我有幸在几天前刚刚看完这部大部头著作。


作者在书中罗列各种案例只为了论证一个观点:流行叙事对大众社会、经济、行为、情绪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希勒在书中着重讲了一点,那便是大众传媒引导的叙事,会对经济本身造成影响。例如,疫情的叙事,会降低人们对于未来的期望值,从而降低消费、保守投资,最终作用到经济上,让经济继续下滑。

现在疫情对大众的叙事在缓慢降低,但不得不说的是,内卷化等流行叙事的热度,又将再次影响人们的情绪,从而影响到经济的衰落。


这是从叙事的角度来看,内卷化对我们的影响。如何做好叙事,关心到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除此之外,内卷化最为本质的一点就是:内卷。


什么是内卷?内卷意味着从全球主义退步到单边主义,内卷意味着从全球贸易,退步到内部消化。


资本解决的核心问题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工人生产出来的商品,到底谁来买呢?


过去我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通过贸易运输到西方、欧美国家去,让他们来消费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


但现在,随着内卷化的到来,东西生产出来了,那么应该卖给谁?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卖给那些能够消费得起的人。但有一个问题无法忽略的是,富人再富,他一顿最多只能喝两瓶红酒,而剩下的红酒,就只能”滞销“了。


这才是内卷化的可怕之处。

生产出来没人买,那么工厂就会倒闭,工人就会丢失工作,接着,就会引发各种连锁反应,从而产生经济衰退,甚至是经济危机。


这是最坏的结果。


社会学家黄宗智在《长江三角洲小农家庭与乡村发展》中,还把内卷化的概念用于中国经济发展与社会变迁的研究,他把通过在有限的土地上投入大量的劳动力来获得总产量增长的方式,即边际效益递减的方式,称为没有发展的增长即“内卷化”。


根据黄宗智的这个观点,我们能够延伸出许多许多的实际案例出来。例如,贵州某贫困县修建大型女神像,这就是在有限的土地上投入大量的劳动力来获得总产量增长,但却带来的是边际效益递减。


这一点,既能够概括到某些乡村的无休止发展,也能够概括到某些地方的大型基础设施工程。只要符合边际效益递减没有发展的增长,那么就都是“内卷化”


黄宗智在关于这方面的内卷化的阐述,我认为也是有着一定道理的。只盲目追求当下的总产量增长,而忽略了带来的边际效益成本,这不就是内卷化吗?

除此之外,内卷化也体现在我们每个人的工作当中。


35岁以下的不要,公司大小周、公司996、仅限女性等等,这些公司中常见的招聘条件,又何尝不是一种内卷化的体现呢?


造成这种局面的,一方面是“狼多肉少”公司无形之中拥有了很大的话语权;另一方面,在于处罚措施不到位或者违法成本低廉,也无形之中变相助长了公司的这类行为。


即使我们都知道,我们都会过35岁这个门槛,也不可能一辈子996,但我们还是心甘情愿地去了,为什么?


因为在内卷化下,你我都没有选择。你不去,有的是人去。

与内卷化遥遥对应的,是人口红利的消失,老龄化的到来。


02

老龄化


韩国在2018年迈入了发达国家的行列,成功脱离了中等收入陷阱。韩国的老龄化程度,可以说是东亚国家当中,最为严重的一个。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什么是中等收入陷阱。


中等收入陷阱是一个国家发展到中等收入阶段(人均国内生产总值10000美元—12000美元左右)后,可能出现两种结果:1.持续发展,逐渐成为发达国家。


2.在发展中经济体发现自己卡在劳动力成本上涨和成本竞争力下降的中间,无法与高技能创新的先进经济体,或低收入低工资的经济体在廉价生产制成品上相竞争,导致经济发展徘徊不前。后一种结果就是走入了中等收入陷阱。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是,劳动力成本上涨和成本竞争力下降。


我们可以通俗地理解为,薪资越来越贵了,但成本依然没有压缩下来,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的情况。

理解了这个概念,我们再来回过头看老龄化。


老龄化有两个层面,一个是新生儿减少引发老龄化,一个是“婴儿潮”后老年人口大幅增加。


2019年,1465万新生儿出生;2020年,1003万新生儿。新生儿降低,会引发消费、亲子、经济、就业、教育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全国老龄办最新统计,截至2017年年底,全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2.4亿,占总人口比重达17.3%,平均近4个劳动力抚养1位老人。


这意味着,每100个人里,就有17个60岁以上的老人。这个数字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很多,比起日本、韩国来要好很多。


因此,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新生儿减少引发的老龄化上。


这几年,大家普遍对于自己未来的预测都比较悲观,在谈到我们的未来的时候,罗sir很多朋友都表现出了担忧,例如延迟退休、生活成本高、公司压力大等等。


但如果是放在几年前,整个社会的情绪还是普遍乐观的,大家都想着创业,想着做一份商业计划书,找个投资人,拉资金。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高房价、高生活成本的确会影响到一部分人对于未来的预测。但更多的根源在于,内卷化的到来,以及大众叙事对于我们造成的深层次影响。

老龄化社会,会带来很多问题:

养老金基金池压力加重年轻人的负担消费能力减弱经济增长乏力


这些问题,都是我们未来可能会面对的问题。


03

现代人的精神意义危机


精神意义重不重要?很多人认为这不重要,甚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恰恰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只有我们在“吃饱饭”后,才会去想意义,才会去思考精神。


今天的90后、00后们,在互联网世界长大,一方面他们充分地想要展现自我,但另一方面,他们在互联网的驯化下,又几乎没有自我。


当我们能够吃饱饭,能够穿暖衣的时候,我们最终还是会再次回到意义这个问题上来。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我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驱使我行动的目标是什么?我对孩子的期望是什么?


这些问题,会慢慢涌现出来,并经过多次的实践,最终我们找到答案。

意义,看起来是一个很虚幻很宏大的名词。但对我们整个社会的构成,价值观的建立,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今天我们不理解西方,厌恶美国的做派,一方面是他们的确可恨,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价值观的冲突和对撞对造成的?


我们智人之所以能够在众多的远古类人猿中脱颖而出,其中有一个观点就认为,那是因为我们会抽象思维,我们会想象未来。


而哲学,又一直被认为是学科之母。当亚里士多德说出那句“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的时候,就是我们靠向意义的重大一步。


当我们能够吃饱饭的时候,我们就会开始追求更多,道德正确、文明正确、追求历史和文化对我们自身的充沛,这些才是一个文明建立并延续下去的基石。


在百科词条“中等收入陷阱”中,有这么一段话“由于道德沦丧、法治崩溃、坑蒙拐骗黑横行、假冒伪劣毒充斥、腐败与两极分化严重,会导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这,实际上就是意义危机,就是精神危机。

尼采说,“在信仰沦丧的时代,真诚的人如何能生活下去?”


今天的我们,好像也开始经历尼采当初的这个问题。我们信仰什么?我们信仰金钱至上,那为了金钱,我们能够干什么?我们好像什么都能干。


996我们能干,加班没加班费我们能干,35岁以下的工作我们也能干,在一切为了向钱看的这一信仰下,道德变得不重要,法治变得不重要,一切过往的底线和原则,都变得不重要。


而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危机吗?


当我们在谈到未来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在谈什么?我们谈的是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我们谈到的是美好的幸福未来,没有道德算幸福未来吗?腐败算幸福未来吗?


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去警示。


如果一个人,在看到老人摔倒后,不敢去扶,这算不算意义危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理解被无限拉伸,这算不算精神危机?


我们难道要靠着这些,迈入高收入行列吗?显然,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去重视。

今天的人们关注那些宏大的命题,关注国际上的任何大事件,但却对“附近”小社区发生的东西不耳不闻,这算不算意义危机?


大事件值得我们关注,但参与感仅凭一句评论就能获得吗?比起关注那些宏大的事件,反倒不如把重心放在“附近”。


互联网的优势是,不管你在哪里,你都能够感觉到你处在“正中心”,处在这个体系之内。


一方面,我们对此有强烈的身份认同感,但另一方面,一旦你离开网络,你的周遭,你的“附近”,又会对你形成一个强烈的冲击。


当我们在说身份认同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你认同了一个东西,你就要捍卫一套价值,要遵循一定的行为规则,继承一定的文化气质。


但这套价值、行为规则和文化气质,本身就是意义危机。


是需要我们去警惕并反思的。人怎么生活,我们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这些问题,只有想明白了,我们才能够活得明白。

人与人之间是如何信任协作的,社会之间是如何分工的,个体和宏大叙事之间又是什么关系?精神意义会一直延续存在下去,这源自于人类的自我反思和总结。


当下,历史正在向前;而未来,又是崭新的一面。我们的未来,即是人类的未来。


内卷化和老龄化以及现代人的精神意义危机,构成了我们未来将要面对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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